郑燕冰

　　乡之于游子，是生命的来处，是成长的历程，是童年的堡垒，是离别的哀愁。

　　记忆中的小村，是水光潋滟的田园风光，是竹影横斜的午后闲暇，是榕须飘荡的蝉鸣燕绕，是尘沙飞扬的乡土气息。

　　小伙伴一起，骑着自行车冲向江边，拾贝壳，洗脚丫，田野泥土中烤熟了一只番薯，爆开了一颗鸡蛋，浓浓滴油的一根腊肠，香气萦绕了整个夏天，简直是绝世大餐。

　　蝉声阵阵的午后，从铺了半间屋子的草席上醒来，盯着手臂上的睡痕发会呆，出门找到在做手工活的爷爷，讨要了两角钱，迫不及待来到亭亭如盖的大榕树下，果不其然，卖豆腐的叔叔已坐好，脚边一副担子，莹白柔嫩的豆腐轻轻颤动，一个大陶碗，一勺两勺的豆腐脑，撒了两层的细砂糖，要命的美味呀，我可以守在这里看你们吃完这一担。

　　收获的时节才是真热闹，田地里的人们汗如雨下，一袋袋的稻谷搬上了小船，摇两下就到对岸。大片的水泥地实在太好了，铺满了一袋又一袋的稻谷，一样又一样的工具施展开来，推、踢、耙、翻，直到稻谷们翻了好几个身，长长的叶子被耙到边上，连青色的虫子们也被孩童们揪出来，太阳也慢慢走到了山边。该起风啦，一个簸箕放在肩头，顶好有一张凳子，站上去，张开一只手，金黄的谷子从指缝中洒下，那些轻飘飘的谷壳就随风而去，留下的都是沉甸甸的收获啦。

　　稻谷壳，盘旋在童年的上空，刺挠着孩童的背心，虚化了远处的风景，鼻腔满满的丰收气息。

二十年后

　　爷爷老了，老军人的背脊不再坚挺，俊朗的面庞失去了牙齿的支撑，终于变成一个牙床凹陷、眼弯背驼的慈祥老头子。

　　那些曾在他手里翻飞的细竹条，已成为难得一见的手工艺品；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榕树已历经风霜、形容消减；那片清澈热闹的溪水已沉静暗淡；那片连接远山的稻田，已慢慢被砖石瓦墙所遮掩。

　　仿佛一夜之间，我的爷爷老了。

　　也仿佛一念之间，家乡也变了。

　　而不变的是，爷爷眼中的慈爱，乡音入耳的归属感，还有每个节日里遵循的一套又一套的习俗。

　　念乡之人，犹比叶公好龙，念之甚久，近乡情怯。其实，乡始终就在那里。

本文作者系潮南区检察院员额检察官